文／張國暉 中心執行長

　　雖然臺灣的總體能源結構調整有限且腳步踉蹌，但近20年來能源政策主軸已由服務經濟發展的從屬角色逐漸轉向有獨立地位，更有其自身關注的核心議題：環境保護。這樣的發展，其實頗值欣慰。這一開始的轉向契機，也是如同之前來自國際壓力，但壓力的種類已從經濟變成環保。這壓力即來自1997年京都議定書的簽署，我國在隔年中召開了第一次全國能源會議因應。在這之前，我國能源政策的核心想法，若非希望能充裕及廉價提供經濟發展動能，不然就是因應國際突發事件而降低國內石油消費，本質上與環境保護並無關係。

　　1998年第一次全國能源會議獲得的結論，可說是以減碳為目的，並主藉節能為手段，希望能為環境保護盡心力，並也不妨礙經濟成長動能。該次會議對減碳訂出了具體減量數據目標（以2000年定為碳排基準年，希望2020年時的碳排量在2000年基準的加減10%內），並將它設為首要結論，具有建立政策主體性的意涵。然而，我們也發現減碳的執行時程訂在遠達2020年的前後五年，對發展再生能源並不積極，沒有提出任何具體目標數據及內容。不過，我國能源政策在1998年起檢討「經濟唯一」思維，其實跟當時國際趨勢相比，起步時間也不算晚。只是頗為可惜的是，我們2000年之後的能源發展就開始了「政府一輪替，政策就輪替」的原地繞圈窘境。

從轉向到轉歪

　　2000年時，甫得主體性契機的能源政策卻開始向政治及核能的方向歪樓。民進黨政府在當時的第一次執政，政治情勢暗潮洶湧，衝突一觸即發。很可惜的，朝野駁火點就在能源政策上爆發。

　　民進黨當時停建核四的政策引起在野激烈反制，幾經折衝，最後以「核四復建」及「非核家園」作為朝野妥協方案。這樣的方案看似藍綠各取所需、各有退讓，但非核家園的共識其實只是兩年後制定出來的《環境基本法》第23條宣示性規定：「政府應訂定計畫，逐步達成非核家園目標…」。由於相關實施計畫仍有待執政政府擬定，否則沒有實現可能，而這就成為延燒至今的爭議點。

　　由於藍綠對核電的態度南轅北轍，民進黨將之視為威權政治的一環，因為核能政策從未經人民實質審議同意，而國民黨則認為它是經濟發展的根基，高喊缺電危機，而有其無可取代性。於是有關非核家園政策的推動計畫迄今都莫衷一是，翻來覆去。再者，民眾對核能的態度也因之明顯的分割，與當朝政府政策相左的一方常發動激烈抗爭，而相同的一方也與之對應營造運動對抗。總之，在2000年後核能所引起的社會紛擾相當龐大，其所鑲嵌的層面更深入經濟發展信念、民主深化、原漢關係（因蘭嶼核廢遷場的問題）等結構的翻攪。

擁核髮夾彎

　　馬英九在2008年贏得總統選舉後，上任不及一個月就將競選期間的能源政見化做「永續能源政策綱領」。這項綱領的核心原則看似同前兩次全國能源會議一樣都在強調減碳，不過最大的差異在徹底改變民進黨政府的消極核能政策。馬政府將核能納入所謂低碳能源種類之一，甚至近乎明示地規劃到2025年時占總發電裝置容量達22%。

       基本上，馬政府的「永續」定義，可說主要藉著核能充實，來達成「低碳」的環保目標，其雖然仍規劃推動再生能源，但已大降扁政府所提的政策企圖。在此也值得注意者，則是馬政府本身「為減碳而擁核」的說法其實也頗受質疑，因為他上任未久即推動國光石化及中龍鋼鐵等高碳排開發案，「經濟優先於環保」應該才是馬政府的執政方針，所謂藉核減碳應是託辭。

　　2011年日本福島核災後，國內反核聲浪大起，挑戰馬政府傾心核電的政策。馬英九在同年底提出「確保核安、穩健減核、打造綠能低碳環境、逐步邁向非核家園」的新能源發展願景宣言。不過，馬政府實際上仍擁抱核能，在經過福島核災後還是很快地恢復原先對核能的偏好、質疑再生能源、保守天然氣發電等論述。

冰火難容之窘境

　　馬政府擁抱核能的政策後來也引起民間的反核陣營強硬對抗，臺灣2013年的反核遊行是福島核災後的世界最大規模之一，最後馬政府在2014年決定封存核四。在提出封存決策時，馬政府承諾召開第四次全國能源會議以為配套，期凝聚新能源共識。不過會議的重點多數還是僅落在核能的討論，總結會議時的焦點也是核能，引起當時社會對經濟部刻意引導成「未來用電從核能來」方向的質疑，與會者也因此發生嚴重言語衝突。最後，會中有關核能議題部分得到的「共同結論」甚少，可說沒有共識。

　　2016年民進黨政府上台之後，由於第四次全國能源會議意見紛雜，另依總統大選時的政見為基礎，而在2017年核定了新版「能源發展綱領」。其中最重要的是2025年時實現再生能源占20%、燃煤30%與天然氣50%的發電比例，且能達到穩定供電。只不過可能是執政者發現全國能源會議的機制已不易運作，特別是因核能討論所引起的難局，而改提出製作「能源轉型白皮書」的平台替代，期望再凝聚新共識，不過目前尚未完成，未來仍待嚴肅考驗。

　　目前我們每幾年就藉不同手段找尋能源新出路，動員頻繁，經常圍繞擁的擁/反核的冰火之爭，產官學研民都相當疲累。我們認為若真要有一個前瞻及嶄新的政治、經濟及社會，必須將能源轉型同時視作目的及手段，而在替代策略方面則只有「發展再生能源」及「積極節能」才能有效達成。至於核能選項，除了它無法去除我們所面對能源供給及健康不安全外，也無法給我們新的生活體制。根本的原因就在於目前我們發展再生能源所面對的各種不安全，如果政府及民間願意合作投注適當資源處理，其實是有解方的，節能方面也會出現更多利基創新，總結起來使我們獲得更大的經濟動能及更安全的世代延續，而此次風險中心出版的「日常生活的能源革命」，即是希望透過八個能源轉型先驅者的故事，積極推展公民即可進行的具體改變，故特別以日常生活視角討論能源轉型的在地意涵。然而，核能的部分則可說是無解，而且對國家永續發展的願景幫助相當有限，畢竟核能無法成為我們能源自主且產業轉型等的依靠。

備註：

文章內容擷取至《日常生活的能源革命》〈能源政策歷程的重點：從轉向到轉歪〉一文，詳細內容請參閱，或於各大通路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