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re is the wisdom we have lost in knowledge?

Where is the knowledge we have lost in information?

-T.S. Eliot, Choruses from “The Rock”

文／張靜貞　中央研究院經濟研究所兼任研究員、臺灣產業關聯學會理事長

　　要瞭解「可計算一般均衡」 （Computable General Equilibrium, 簡稱CGE）分析方法的精髓，可以從上述1948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大文豪 T.S.艾略特詩句所闡釋的「資料」（Information）、「知識」（Knowledge）及「智慧」（Wisdom）等三個層次來說明。

　　為瞭解臺灣產業結構、生產力的變化及經濟成長的動力，國內外已有許多學者陸續提出各種評量生產力的方法，可供跨部門與跨區域之比較，琳琅滿目，值得參考。但無論方法上如何地求精進，更重要的應該還是自我地評比，亦即自己跟自己比，其次就是資料的蒐集以及資料品質的精進，尤其是政府投入許多的預算及大批人力所建置的三大普查資料（人口及住宅普查、農漁業普查、工商普查），更是我們尋找臺灣生產力消長的重要寶庫。

　　行政院主計總處綜合統計處根據此三大普查資料，進一步編製與發布的「產業關聯表」（Input-Out Table），或稱「投入產出表」，供國內產官學界作為研究我國產業結構變動的基礎，也是政府制訂中長期經濟建設計畫的重要參考依據，貢獻良多。主要是透過產業關聯表可梳理出產業上中下游間緊密之鏈結關係，並彰顯普查資料對分配公共預算的重要性，值得政府決策高層的正視。不過，若政府有這個「知識」寶山而不入，或入這個「知識」寶山卻空手而回，實令人惋惜。「產業關聯模型」（Input-Output Model）及「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CGE Model）即是實證經濟學者們從「產業關聯表」這個「知識」寶庫中殫精竭力所萃取出的「智慧」，共創的附加價值，也是支撐臺灣多年來經濟持續成長的幕後功臣。

　　長久以來，計量經濟或時間序列分析方法一直是國內外實證經濟學界的主流。不過，在許多重大政策（例如貿易自由化、氣候變遷調適減緩、因應新冠疫情等）的研擬與制定上，常需系統性（Systematic）、跨領域、整體性（Holistic） 或「見樹又見林」的視野，「產業關聯模型」及「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剛好可以彌補這方面的不足。以農業政策為例，李前總統就曾提醒我們：「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舒茲（Theodore W. Schultz）教授提出農業問題不能只就農業範圍內謀求解決的理論，我非常贊同。我認為，將『農業』與『非農業』分開，而來思考國家的農業問題，是行不通的。」（摘錄自 李登輝 （1999:59））。

　　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的意涵，根據Dixon and Parmenter （1996）的說法，可逐字拆解來加以說明。首先，「一般」（General）二字表示採用新古典經濟理論，透過成本極小化或收益極大化的假設，將廠商的生產行為與決策以數學方程式加以描述，同時也透過消費者效用極大化的假設，將消費者在預算限制下如何來採買各種財貨也透過行為方程式刻劃出來。這其中的關鍵處為透過「最適化」（Optimization）的假設（極小化或是極大化），將價格因素帶入廠商與消費大眾的供給或需求方程式中，亦即是將價格的影響力帶入經濟模型中，進而影響生產者的生產決策以及消費者的消費決策，這是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與投入產出模型最大的不同處。後者因假設資源可無限制供應，沒有機會成本，且缺乏價格決定機制，常為人所詬病。而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則特別將價格決定機制鑲入整個實證模型內，且藉由機會成本的概念，充分顯現資源的有限性，從這個角度而言，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可說是投入產出模型的延伸。

　　其次，「均衡」（Equilibrium）二字強調藉由供需均衡（即供給等於需求）使得價格（產品價格或要素價格）內生決定（Endogenization），亦即是需求式或供給式中的價格（包括投入要素的價格以及產品的價格）本來是外生變數，但透過供需均衡的機制（亦即供給等於需求），價格就可從模型的聯立方程式來求解後決定，價格由原本的外生變數變身為內生變數，此即所謂的「價格內生化」（Price endogenization）。透過價格的內生化，一些政策模擬所設定的決策變數（例如關稅、碳稅、紓困、補貼等）才有可能藉由影響產品價格或投入要素價格，對相關產業部門之生產、消費或投資、進出口等發生關鍵性作用，進而影響總體經濟之表現。

　　最後，「可計算」（Computable）三字系指CGE模型所產生的結果是一種量化的數值解（Numerical solution），而不是質性的分析解（Analytical solution），而資料庫則主要來自政府統計單位所編制的產業關聯表以及學術界所經常引用的彈性值（例如要素間的替代彈性、進口品與國產品間的替代彈性等）。由於資料庫為實際經濟體系所展現的現況，並加入要素之間以及進口與國產品間的替代性等，故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又被稱為「應用一般均衡」（Applied General Equilibrium，簡稱AGE）模型。

　　正如英國大文豪 T.S.艾略特詩句中所提示的，可計算一般均衡分析是經由「資料」（Information）的廣泛蒐集及系統性的整理成「知識」（Knowledge），再萃取成「智慧」（Wisdom）的經濟分析工具，具有擴大視野的功能，非常適合用於政策的導航與定位。其次，在邁向「資料-知識-智慧」的領航路徑中，充分展現出普查資料、產業關聯表、以及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三者之間宛如上中下游的緊密鏈結關係，共創價值，缺一不可。更難得的是，讓大家體會出嚴謹的政策研究與資料品質之間的相輔相成，正視普查資料及產業關聯表之貢獻良多，值得大家珍惜與大力推廣使用。有關產業關聯分析，請參閱徐世勳 （2020）、徐世勳、劉瑞文 （2020）；有關可計算一般均衡分析，請參閱張靜貞、徐世勳 （2012）、徐世勳、劉瑞文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