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勁萱 中心研究助理
林木興 中心助理研究員
驅動能源轉型之政策與法制系列短文(二)
前言
行政院於2016年10月20日提出電業法修正草案，與先前能源局的版本（2016）相比內容大轉彎。其中在發電市場部分採綠能先行原則。此外，為保留台電公司整體性並達成穩定供電目標，在發電業及輸配電業專業分工後，得轉型為控股母公司，其下成立發電及輸配售電公司。由於草案內容先從綠電下手，修法的範圍越修越小，再生能源的配套法規也尚不完整，目前看起來是先保持台電公司完整性為目標，使得環保團體如媽媽監督核電廠聯盟（徐光蓉，2016）批評這樣的修法根本是《「台灣電力公司」電業法》，看不見改革的決心。
電業法修正草案幾經修改，最後採取較為溫和穩健的綠電先行策略，從這幾個月四大報（蘋果、自由、聯合和中時）的報導來說，不難看出環保團體、專家學者、台電、台電工會等利益關係人，在面對修法爭議以及結果的疑慮一直都有很多的討論。對照起來，最新的行政院版本其實最接近台電工會的訴求。台電工會從一開始修法就堅持要「保持台電完整性」，並且在修法過程中，採取許多行動，積極地表達立場。
在電業法修正的過程中，台電工會擔心台電分割會造成員工權益的損害，所以將原本就在積極爭取的勞動權論述也加進來討論。因應華航罷工事件，工會理事長對媒體表示「不排除任何手段」，也要力保台電的完整性。但因為處在華航罷工的時間脈絡下，相關新聞的報導幾乎都將「不排除任何手段」解讀成「如果台電被分割的話，台電工會不排除以罷工的手段解決」，像是聯合報（2016）的「台電罷工蠢動、今會經長提3訴求」和關鍵評論（2016）的「不滿《電業法》修正台電工會嗆罷工經濟部將持續協商」等等。從這邊不難看出當勞動權的說辭被捲入電業轉型時，這個轉型的討論就會變得複雜，而本篇文章想要進一步討論的是，台電工會面對產業轉型時，到底是僅就勞動權益保護進行自救，還是針對電業法修訂提出具體訴求而促成能源轉型？
台電工會的態度與電業法修正草案的轉彎
將時間軸拉回2016年6月30日，台電工會快訊（2016a）資料顯示，工會的幹部赴經濟部與李世光部長會面，歷經一個半小時的協商，並且工會提出了兩點訴求。當時電業法修正的期程提早了半年，台電工會認為經濟部因時程緊迫，未辦理任何公聽會，亦未與工會溝通。台電工會理事長丁作一表示，擔心電業法修正將會草率的分割台電公司，「果真如此，台電組織變動、市場縮小，隨之而來必是員工調動、資遣、裁員等」（台電工會快訊，2016b）。丁理事長於6月28日透過媒體表達，「不排除任何可能」的發言，突顯出他們對於保持台電完整性的堅持，也是第一次公開地將員工勞動和電業法修法放在一起談論，直接表達如果行政院執意將台電分割的草案版本送入立法院，不排除任何行動。
2016年7月26及27日，台電工會動員會員到經濟部抗議電業法修法的粗糙並表達不信任，他們認為經濟部公開的版本並沒有獲得工會的共識。（台電工會快訊，2016c）所以於8月3日，丁理事長到行政院與政委張景森、經濟部政次沈榮津、能源局長主秘李君禮等人協商。根據台電工會快訊（2016d）的資料，雙方達成四點共識，簡短說明如下：一、改革不涉及民營化；二、分階段轉型；三、轉型控股公司；四、不影響員工權益下分設子公司。而次日台電工會召開內部會員代表大會，會中表示「電業法修法可能對社會國家、民眾福祉及公司永續經營造成傷害」，並且於必要時會採取措施。
雖然台電工會與行政院及能源局達成四點共識，但台電員工仍表示不滿，並且質疑這樣的版本可能會導致電價上漲，台電公司破產等等問題。台電員工楊家法等人，發起了「南北徒步串聯活動」，他們反對「以自由化或改革之名，行圖利之實，出賣國家利益」，並且於9月5日到19日以徒步的方式，從核三廠出發，最後抵達行政院及立法院遞交陳情書。行動引發媒體的關注，並對修法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
政務委員會談承諾，與最新行政院版本內容趨向一致
10月4日台電工會再與張景森政委會談，從台電工會提供的資料（2016e）來看，在當時張景森政委的承諾與最新版本的電業法修正草案，已經相去不遠。張政委表示：「總統僅指示要發展綠能，開放發電業，因此修法幅度不會如此大。至於原先協議『台電公司得轉型為控股母公司，旗下成立兩家子公司（發電及輸配售電公司），並納入電業法修正草案總說明』，同意由立法說明改為條文入法。」接著在10月13日行政院長林全於與立委的協調會報，經行政院發言人徐國勇會後轉述，會中決定電業法分兩階段修法，第一階段僅處理電業自由化議題，第二階段台電沒有民營化問題，只會變成兩個子公司，但都是國營，台電員工權益不會改變。（台電工會快訊，2016f）
圖一 台電工會立場與電業法修正轉變之時間軸
資料來源：本文整理自《台電工會快訊》
從圖一的時間分析來看，6月28日開始台電工會就踩定立場。之後多次和行政院及能源局的衝突和協商，不難看見行政機關部門的動搖。而最後提出最新行政院版本的草案，從工會的訴求和協商的過程來看，可以說是朝向工會期望的方向進行修法。
電業轉型與勞動權益的爭取是矛盾的嗎？
企業工會的作用原本是要員工團結起來，為自己的權利和資方做協商。台電工會一樣是為了捍衛台電員工的勞動權益，但是它所協商的對象並不是台電，而是政府，所以台電和台電工會之間並沒有存在對立關係。正因為這樣，它打破了我們既有對工會存在是要代表員工向資方談判這樣的印象。不可否認的，電業轉型的過程會有一定程度損害員工權益，但是本文認為工會應該先向台電訴求，並要求配套措施，再尋求政府的協助。
台電工會在這次修法中，面對員工的不安，也擔心員工可能會被調動和資遣，所以對外宣稱可能採取抗爭、罷工等手段，阻止台電分割。這樣的方式其實我們也可以在許多產業的轉型例子中，看見爭取勞動權的論述被拿來作為抵抗產業轉型的擋箭牌。像是先前台化彰化廠因為空氣污染的問題停止運作，使得彰化廠的員工群起抗議，認為停廠是對他們工作權益的損害。顯然，在產業轉型的過程中，運用勞動權的論述來彰顯對轉型的不安，成為一種對外表達最直接的方式。但是我們需要進一步釐清的是，勞動權的爭取和產業轉型之間真的存在著矛盾嗎？
從最新的行政院版本來看，行政院承諾台電並不會涉及民營，也不會損害台電員工的權利，第一階段先就綠電開放，整體的轉型時間拉長，但等一切制度穩定後，會將台電分成兩個子公司，這時台電還能再使用罷工來拒絕嗎？所以，罷工的做法可以成為一種反抗，暫緩政府的轉型，但不是最終的解法。勞動權益的爭取是很重要的議題，也是轉型過程中需要仔細面對的環節，但若是一直避談轉型的問題，政府、社會、企業和勞工之間始終無法達成共識，那麼社會就會停滯不前，問題仍然無法解決。所以在所有轉型的過程，要面對的不是勞動權益的層面而已，最終還是需要回應「社會為什麼需要轉型」的問題。
電業轉型與社會正義
電業轉型已經談了好幾年，電業法修訂的利益關係人都在自己的利益位置上，希望轉型能為自己帶來正向的影響，所以轉型和協商總是漫長的過程。本文以台電工會為例，提及台電工會的立場是不希望台電被分割，會損害台電員工的權益，所以不排除以抗爭或者罷工等手段，表示對可能分割台電的焦慮和不滿。產業轉型的過程，員工權益的損害是不可忽視的問題，而要進一步去探討要向誰訴求，什麼配套措施。當勞動權和轉型放在對立的位置，勞動權成為談判的籌碼，使人忽略掉為何要轉型的問題，會讓轉型窒礙難行，但是勞動權也是轉型必須關注的一部份，不該是衝突的。勞動權和轉型不必然是矛盾，產業轉型後可能會帶來新的技術革新，新的社會位置，重要的是政府、社會、企業和勞工如何協商和溝通，所以最終還是要回應社會為何要轉型的問題。如此，政府、企業和工會才能真正的保障員工的權益，又能透過轉型達到社會正義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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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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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濟部能源局（2016）。電業法修正草案。行政院105年10月20日報立法院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