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永峰 東海大學日本區域研究中心主任
原本,2013年的最後一季,理應是台灣核能論戰的熱季。結果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9月政爭」以及10月以後無限漫延的食安風暴、國土環境危機之後,使得「核四公投」甚至台灣能源政策的官民/朝野大辯論的機運瞬間煙消雲散。所以,如果筆者獨斷地認定台灣人「視野」狹小,點頭的人大概比搖頭的人多。最大的特徵表現於我們在同一時間點上,通常只能關注一、兩件事,只要在「時間」及「空間」的視界之外,事不管大小,盡皆無視。不止國內事務,甚至與台灣相關的國際事務也是如此。
例如,美國頁岩油氣的開發進程,正以世界性的規模掀起新一波的文明史革命。但是,沒有意外,國内媒體對於「頁岩瓦斯」的報導卻極度匱乏。這使得多數讀者對於「頁岩革命」的基本認識不足,所以,筆者在此盡可能只談事實,不論價值。
首先,「頁岩瓦斯」與現在使用的天然瓦斯在成分上沒什麽兩樣,只是存在於地下2000到4000公尺的岩盤層中,過去開採不易或者是沒有開發的比較利益。晚近,由於以石油爲首的能源價格高漲,使得包括海底資源或如頁岩油氣的開發都出現了高度的比較利益。事實上,資源爭奪戰正是近來「領土競逐」的實際背景,世界史的場景猶如重回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夜。只是過去由歐美日獨佔的角色扮演,眼前的歷史進程極爲多元、活潑、不規則。國際法與古典外交已經全面撤手,幾無用武之地。
2009年之後,由於「頁岩瓦斯」商業開採的成功,使得美國成爲世界最大的天然瓦斯生産國。現在,美國生産的天然瓦斯當中「頁岩瓦斯」約占四分之一,毫無疑問,其所占比重將持續增加。同時,在同樣的地層中,「頁岩原油」的開採也已經是現在進行式,一般預估美國將在2017年左右成爲世界最大的產油國,甚至有能力從石油的輸入國轉身成爲石油的輸出國。
在以上的「事實」到來之時,顯而易見地,美國的貿易收支勢必改善,貿易財政雙重赤字出現解消的可能。同時,藉由廉價能源的優勢,美國衰退的製造業有機會趁勢復活,強勢美元的時代或將重來,日圓持續走跌的可能性大增。屆時,美國不但不再是世界的市場,而且不是沒有可能再度成爲世界的工廠。2013年中傳出蘋果電腦將在美國重設生産線,現在看起來小事一件,不過就筆者看來,深具歷史性的暗示。
不只如此,近來國人最喜歡談論的韓國,已經決定從2017年到2036年的20年間輸入美國生産的「頁岩瓦斯」LNG(液化天然氣)。如果按照計劃實現的話,韓國製造業的生産成本將大幅低減。韓國的部分能源專家預估,屆時每英熱量單位(100萬BTU)將可降至7-8美元,是目前台、日、韓等東亞市場(約在17美元左右)的半價以下。
比起台灣和日本,韓國更早察知美國「頁岩革命」所代表的時代意義,確實已使得韓國在新一波的東亞能源戰爭中取得優勢。一般認爲這是韓國「知識經濟部」(相當於我國的經濟部或日本的經濟產業省)與韓國瓦斯公社(KOGAS)同心一體之下的結果。也是另一件韓國的國家主導型經濟開發主義的大勝利。其背景當然是美韓FTA的實現,以及韓國政治經濟徹底的全球化/美國化。
其實,關於臺灣國内的問題,筆者愈來愈不願意拿韓國當對比,因爲國情差異太大,兩國存在於世界史的時間軸也不一致,硬拿來相比的話,經常容易讓事物的本質失焦。只是,相對於晚近的臺灣,政府與中油、台電等攸關國内基礎生産條件的國營企業爲了細微小事極端對立,總是令人宛然。
再説一次,社會基礎結構差異太大,老是拿別人來比自己沒什麽意思。只是,不看別人不會知道自己。這是方法論上的問題。無論如何,希望臺灣的政府能與世界同步,與時俱進。雖然,我們經常含著悲情抱怨世界不看我們或看不見我們,但是,我們又何嘗認真看過世界。看不清楚世界的國與民,永遠只能落在世界史的進程之後,除了抄襲,仍是抄襲;除了代工仍是代工。無論如何,新年之始,期待我們理解自己,看清世界。避別人的凶,趨自己的吉。